“谢惟,大伙都叫他三郎。”初七笑着道。
“谢三郎?!”常福和永生异口同声惊呼,“是谢氏商行的谢三郎?!”
初七点点头。
常福追问:“就是……就是街上的那位公子?”
初七再点头。
常福叹气,拍了拍额头,“哎呀,真是有眼不识泰山,我太无礼了。”
常福妻倒是异常的高兴,她笑着道:“既然初七找到好归宿,你该高兴才对,初七呀,多吃点,吃完早点歇息去。”
“嗳,好。”
初七把掰碎的蒸饼一点一点塞进嘴里,就如同嚼蜡一般。
晚上,初七留在了阿爷这处,她不敢睡,一直等着阿爷,想问他许多话,可是阿爷一晚上都没来,她偷偷地去找却听见常福妻在骂:
“你这事儿是怎么办的?她怎么就找过来了?这下好了,那人问我要钱,我们上哪儿去弄钱?你这猪油蒙了心的东西,你在外头找女人生的野种是血肉,永生就不是你的儿?!他还给你添了个孙子呢!”
“哎呀,你轻点儿,别让初七听见了。”
“轻什么轻?你自个儿做的好事,你不去认,还让我做这恶人不成!我告诉你,我已够委屈了,你不把这事办干净,我就吊死在这房里。”
“你这是干什么,好好!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还不行嘛!”
……
初七听得有点懵,恍恍惚惚回到了房里,将事情前后一串,似乎有了眉目,可是她又不相信,睁眼到大天亮,等着一个真相。
天亮鸡鸣,院子里也热闹起来,骆驼的叫声此起彼伏,让她想起阿财。
初七起身走出屋外,常福妻已经在院中忙活起来,她见到初七好声没好气的说:“初七起得还真早呀,正好踩着食时来。”
说着,她拿喂骆驼的勺在槽边敲了几下,骆驼们争相而来,伸着嘴要吃的。
“好啦,我知道你们比人勤快,别急,挨个吃。”
指桑骂槐,初七怎么会听不出来?她转过身去找阿爷就见他在打水擦脸,她两三步走上前,直言问:
“阿爷,这到底是怎回事?当年那人说你死了,我不信,因为你说过,客死异乡的骆驼客会找到回家的路,我相信阿爷会回来,就算回不来,阿爷也会托人捎个信。我等了一年、两年……你都没回来,我带着阿财出来找,好不容易找着了,你却支支吾吾的。你是不是不要我了?不要我也得说个明白。”
说着,初七难过得哭了,终究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,哭起来让人心疼。
常福惭愧,连忙把初七的眼泪擦干净。
“阿爷不是不要你,阿爷是有苦难言呀,初七你不知道,这么多年阿爷过得也很痛苦,自从你娘死了之后,我带着你没着落,家也不像家,阿爷整天走骆驼也顾不上你,心有愧疚呀。那次阿爷确是遇到事,差点就死在山里,没想命大竟然活了过来,大概传信的人误会了,和你说我死了。”
初七啜泣道:“那你为什么没来找我?”
阿爷眼睛躲躲闪闪,“我有回去过,可没有找着呀。”
初七没再追问下去,姑且相信了他的话,随后她看看常福妻,问:“她是你新娶的妻吗?为何比娘看起来要大。”
“她是……”
“常福?你在那儿干嘛!还不快来搭把手?”
阿爷话还没说完又被叫了过去。
“初七,闲着不如去把衣裳洗了。”常福妻又使唤起初七。
初七往脚下看,一大盆衣裳还有两小盆尿片子,真把她当成奴婢了。
“阿爷,我得回去一次。”
说着,初七就跑出了阿爷的家。
“初七,你先别走,阿爷同你一块儿去!”
常福在后面追着,初七听到他的声音跑得更快了,她不知道这里是哪儿,本能的往前跑,跑着跑着,终于听不到阿爷的声音了,她站在陌生的一隅,茫然地看着来往行人,无所适从。
初七回到马厩,窝在了阿财的身边,她把手指插进阿财的毛里,紧紧地攥着它,咬起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。
“初七,你回来了。”
不知何时,谢惟站到了她的跟前。
初七看到谢惟的刹那有些愣神,反应过来之后匆匆地擦去泪珠,假装无事发生。谢惟也没多问,伸出手说:“走吧,这里味道太重。”
初七摇摇头,“我想和阿财多呆一会儿。”
谢惟闻言思忖片刻,而后坐在了初七的身边,他这身锦衣至少百贯,就这样被糟蹋了。
谢惟说:“昨日李商还和我打赌,说你一定会回来,而我赌你不回来,看来我是输了。”
他莞尔而笑,比往常随和不少。
初七看着他,很认真地问:“你想我回来,还是不回来?”
“我想没用,去或留都由你来选,我不会强求。”
本来是句好话,初七听后却更加难过了,她希望他说:初七,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。
或许是她不重要,谁都可以不顾,谁都可以弃。
初七屈坐着,把头靠在膝盖上,她不想让谢惟看出她的无助,嘲笑她太没用。
谢惟看着她默不作声,她那点小心思,她的不如意,他全都知道。其实要留下她很容易,为此他也仔细想了一晚,最后还是决定放她一条路,让她跟着阿爷做个寻常女子,只不过他没料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。
“初七,记住,路要自己选,哪怕选错了也不要花太多力气去后悔,而是重新找出路,继续往前走,知道吗?”
他说得真心,或许今日就此一别,以后再无相见,他所能留给她也只有几句叮嘱而已。
初七以袖子抹去眼泪,笑了笑说:“我想好了。阿爷活着,过得好,我就知足了,以后路过此地看看阿爷就好,我还是想和郎君走骆驼。”
谢惟迟疑片刻,“你确定?”
“嗯!”初七重重点头,“阿爷有妻有子,还有一个可爱的孙儿,他住的宅子也很大,不愁吃穿……”
说着说着,难过涌上心头,这么多年流浪在外,与阿财相依为命,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,整天都在想怎么填饱肚子,饿得受不了还和狗抢过骨头,她时常会想若是阿爷还活着,她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,没想阿爷真的活着,只是不要她罢了。
想得越多,恨就越多,初七又把脸埋在双臂间,不想承认被摒弃了。
这时,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头顶抚摸着,很温柔,但又充满了力量,似乎在说:别担心,凡事有我。
初七再也忍不住,放肆地哭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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